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滇南之春

2000-03-15 来源:中华读书报  我有话说

也许应该说明,我的滇南之行正值万物萌生的春天。事实上,滇南似乎一年四季都是春天。滇南不会下雪。山上的树,几乎常年都是绿的,在你不知不觉中,新叶长出来了,而飘落的老叶并不枯黄。这种花谢了,那种花又开了。一种果实成熟上市了,另一种果实还在孕育生长。不过春天毕竟是春天。空气中有一种凉丝丝的、温润润的甜味和芬芳,不知是一棵蓝色的小花散发的,还是一茎嫩草、一片树叶吐露的,或者是从一朵亮云那儿飘来的。有时你并没有闻到,可那凉丝丝温润润的甜味和芬芳就在你的感觉里。小鸟的叫声很柔,“呷,呷”,飞得也不匆忙。林子里有许多虫儿供它们享用。山坡上和庄稼地里,开着大片大片紫云英和油菜花,紫色和黄色是滇南春天的大色块,朴素中不失华美与高贵。这时候,你会看见一些“赶花人”。三角形的斜斜的窝棚如同淹没在花海中的风帆,一只一只木蜂箱,放置在田头或埂子上。蜜蜂乱飞,阳光被它们搅得像飞溅的火星,一丝丝,一点点的亮。“赶花人”戴顶草帽,悠闲地咂着烟,他不得不用呛人的烟草味调和一下浓得醉人的花香。还有羊群和牛马。羊的叫声嫩嫩的,颤颤的,非常感人。它们一路吃草吃树叶吃带刺的花,一路屙着黑亮的有点腥昧的屎疙瘩。突然山坡上传来唢呐和芦笙的欢鸣,衣着艳丽的男男女女叫着,喊着,笑着,那是有人结婚办喜事了。不知是苗族,还是哈尼族,还是瑶族,尽管你这方面知识欠缺,还不能从人们的服饰、语言和习俗上分辨他们的族称。但是你会感受到那喜洋洋的欢乐。而亮眼的艳丽则是春天特有的场景与色彩。潮湿的山路上,来来往往的人们都不是空手而行。最新鲜的,恐怕是“贺新房”的了。滇南的春天,是苗族、哈尼族起房建屋的季节。所谓“贺新房”,其实就是村民们互相帮助盖新房,一个“贺”字,增添了这种特殊劳作的喜庆色彩。他们扛着抬着染成粉红色的椽子或是梁柱,甚至还背着粮食、大块的肉和鸡去“贺新房”。梁柱上贴着大红纸写的“风调雨顺”、“五谷丰登”、“六畜兴旺”、“招财进宝”这样一些词语。有的梁柱上,还缠绕着红辣子一样的鞭炮,缠绕着红布和扎着杜鹃花、百合花……从河口到蒙自,坐在汽车上,我睁大眼睛看沿途风光,深深感受到浓浓春意荡漾在滇南的山山岭岭。

下午5点到蒙自,我对这座滇南小城一下子喜欢起来。据说蒙自因山而得名。县城西的坝子边缘,耸立着一座高山,“百里外举目则见”,故又称目则山。“目则”乃少数民族语译音,“汉语讹为蒙自”,早在元代就这么称呼了。将近半个世纪以前,西南联大曾在蒙自建立文学院和法商学院(简称文法学院),冯友兰、闻一多、朱自清等30多位名教授执教于此。我读过朱自清先生写的《蒙自杂记》,开头的一段写道:“蒙自小得好,人少得好。看惯了大城的人,见了蒙自的城圈儿会觉得像玩具似的,正像坐惯了普通火车的人,乍踏上个碧石小火车,会觉得像玩具似的一样。但是住下来,就渐渐觉得有意思。城里只有一条大街,不消几趟就走熟了。书店、文具店、点心店、电筒店,差不多闭了眼可以找到门儿。城外的名胜去处,南湖,湖里有崧山、军山、三山公园,一下午便可走遍,怪省力的。不论城里城外,在路上走,有时候会看不见一个人。整个儿天地仿佛是自己的;自我扩展到无穷远,无穷大。这教我想起了台州和白马湖,在这两处住的时候,也有这种静味。”半个多世纪过去,朱先生笔下的蒙自的“静味”,已不复存在了!人多了,房子多了,街道也多了。但是从一些院子里有缅桂花的香味飘出来,小城毕竟是小城。

(本文摘自晨光出版社《小霞客游记》之《小霞客西南游》,吴然 著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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